“很失望吧。”
德阳殿后的寝宫外,马成作为负责甲队的队率,不用长期值守在某一处殿门前,可以随意走动。当走到腰挎环剑,持着棨戟,披甲戴胄的王苍身前,用一种有些伤感的语气问道。
因为此处是刘宏寝宫的缘故,负责宿卫的羽林郎多些。除开王苍之外,还有那位叫邓陵的少年和另外两位年纪不大的羽林郎在殿门外一同值守。
只不过,因为王苍新至,很多事务都不甚熟悉,故而安排在寝殿的最外面,邓陵和另外两位年纪不大的少年在内侧些。
见马成来到自己身旁站定,正在思考的王苍想了想,说道:“做羽林郎宿卫天子,哪有失望一说,马队率。”
说着,王苍还瞥了马成手上拿着的那件兵器一眼。
与拿着棨戟这种木制的礼兵不同,马成所持兵器乃是一把斩马剑。
这种长度超过六尺的恐怖兵器,在他这位看着差不多有六旬的老人手中,仿佛一把普普通通的环首剑一般,令王苍侧目。
“现在的羽林郎,已经不是以前的羽林郎了。”
听到这话,王苍的目光从那柄形制夸张的斩马剑上面移开,转而看向马成。
后者似乎没有发觉王苍的目光,依旧自言自语道:“现在的羽林郎,也就只配看守一下殿门了。”
“遥望当年,羽林郎还能跟随天子一同外出骑马射猎。”
“甲队之中,别说兵战,会骑马的羽林郎只占半数。”
“王苍,你能来甲队,对老夫来说,真可谓是一大幸事。”
“马队率,他们...他们真的有如此不堪吗?”
话落,马成用手捂着口鼻,压抑着咳了几声,而后用浑浊的目光瞥了眼王苍,慢慢说道:“那些不会骑马的,大多来自商贾之家,或是某个世家大族的旁支子弟。”
“彼辈用钱开路,不是通过征募而来。”
说到这里,马成见王苍的表情古怪,笑了笑,将脸上的褶子挤得深了些,说道:“不用这般看着老夫。”
“老夫的羽林郎,乃是先祖传承下来的。”
先祖?
作为执金吾下辖,唯一还是通过征募六郡良家子为兵源的羽林郎,王苍记得,应该不能传承吧?
好在,马成很快将这件事给讲清楚:“老夫的大父,曾跟随耿戍己一同抵御匈奴,而后被孝章帝补为羽林郎。”
“这羽林郎的职位,传至老夫,已经是第三代了。”
耿戍己?耿恭!
眼前的这位老人,是跟随耿恭一同归来的26人之一的老卒的孙子?!
想到那场围城战的惨烈,王苍顿时肃然起敬!
起初,他看到这些人时,觉得又是老人,又是小孩,还有些甚至连士卒的样子都没有。这些人,也配做羽林郎?也配为禁军?
可如今听到马成说起自己的先祖,王苍心中颇有悔意。
这宫中,尽管酒囊饭袋不少,但还是有些人,在用自己的一生,坚守在这微末的岗位上。
见王苍的表情变幻,马成笑说道:“哈哈,这都是先祖的功绩,不是老夫的。老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队率,品秩与你相同。”
“况且,王苍你在边地立下几十年未有之大功,老夫与你比,不过是腐草荧光比之于天空之皓月罢了。”
见马成话语中的落寂与自谦,令王苍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屯长杜飒、想起了前几任的武泉塞尉山苴。
虽然这些人无甚大功绩,品秩也低,可正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撑起了整个汉朝的大厦,使其不会马上倾塌。
“马队率!”
“嗯?”马成疑惑的看了王苍一眼,发现后者脸上的表情异常认真。
“马队率,您的年纪已大,为何不考虑将这种昼夜颠倒的差事交给子嗣?”
“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