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槛上的暗金篆文,在血雾中如鬼魅般明灭不定,恰似一条盘踞的毒蛇,冷不丁地露出森然獠牙,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燕昭面色凝重,他的指尖悬在“乙未”二字上方仅仅三寸之处,周身葬龙剑的煞气汹涌澎湃,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此刻的他,能够无比清晰地感知到,这看似普通的三尺六寸宽的门槛,实则蕴含着惊天动地的秘密,它宛如连接现世命脉的天地经纬,牵一发而动全身。
“甲午改乙未,不过挪动一画。”燕昭喃喃自语,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然而,他手中的剑锋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迟迟未落。门槛表面浮动的绝非普通朱砂,而是凝固的星髓——那些被天机阁以极其残忍的手段从活人体内生生抽离的命格精华。此刻,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在篆文的沟壑中发出如婴儿啼哭般的哀鸣,那声音尖锐而凄惨,让人毛骨悚然。
就在剑尖刺入的那一瞬间,犹如天崩地裂一般,千里之外的苍梧山突然传来一阵令人心悸的龙脉断裂的巨响。燕昭惊愕地看到,自己投在门槛上的影子竟诡异扭曲成九头十八臂的魔神相,那狰狞的模样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吞噬殆尽。而握着剑柄的右手,掌纹正被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强行改写,每一道纹路的变化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当“乙”字最后一捺被星髓缓缓填满时,涂山月璃那尖锐的尖叫声穿透了浓浓的血雾:“我的尾巴!”
九条雪白的狐尾在空中如疯了般狂乱舞动,原本柔顺的毛发此刻根根竖起。只见第三条尾尖毫无征兆地齐根断裂,那断裂处鲜血淋漓,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坠落的狐尾尚未触地,便“轰”地燃起幽蓝的狐火,熊熊火焰中,渐渐浮现出八百年前洛水之滨那惨绝人寰的景象:青丘狐族的女子们在嫁衣上精心绣着的百子千孙图,那饱含着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与期盼的图案,却被如狼似虎的铁骑无情地踏成血泥,一片狼藉。婚契残页也仿佛感受到了这股悲伤与绝望,从她的袖中悠悠飘出,边缘开始慢慢地卷曲焦黑,似乎在向世人哭诉着那段不堪回首的悲惨往事。
“停手!这门槛是...”萧天阙焦急的警示声却被一阵尖锐的金属摩擦声无情打断。紧接着,他的左眼突然爆出一道刺目的金光,那光芒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黑暗的血雾。原本琉璃般清澈的眼球,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迅速熔化成青铜液体,那液体仿佛拥有了生命,在空中不停地翻滚涌动,最终凝成一个浑天仪状的球体。球体表面浮现出的画面,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窒息——
八百年前的那个雨夜,天空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电闪雷鸣。年轻的燕昭独自站在郢都城头,狂风呼啸着吹过他的身躯,衣袂猎猎作响。葬龙剑直直地插在城墙的裂缝中,剑柄上缠绕的饕餮纹像是活了过来,正疯狂地吞噬着护城大阵的灵气。城内,三十万百姓的惊恐哭喊穿透了厚重的雨幕,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如同绝望的悲歌。而城外的燕昭,面色冷峻,他抬手结印,指尖跃动的正是此刻门槛上跳动的暗金篆文,那篆文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操纵着一场可怕的阴谋。
“不!”萧天阙的右眼瞬间充血,宛如一颗熟透的血红色宝石。他看见幻象中的自己,正狼狈地跪在泥泞之中,身上那套曾经威风凛凛的龙鳞战甲,此刻已被剑气无情地撕得粉碎。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那些从城墙裂缝中如潮水般爬出的,并非普通的敌军,而是皮肤下竟然嵌着青铜齿轮的...三万年后的镇渊司修士!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操控着,一步一步地朝着郢都城内逼近。
现实中的门槛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力量,突然裂开了如蛛网般细密的纹路。与此同时,燕昭头上的冠玉簪“啪”的一声应声而断,黑发如瀑布般披散开来。在这混乱之中他勉强定了定神,终于看清篆文深处游动的阴影。哪是什么星髓,分明是无数蜷缩的胎儿魂魄。这些可怜的灵体,本应顺着轮回之道,转世重获新生,却被那丧心病狂的天机阁炼化成改命笔的“墨汁”。此刻,它们正用那尚未睁开的眼睛,冷冷注视着燕昭,眼神中充满了哀怨与愤怒。
“天地为盘,众生为子,好大的手笔。”燕昭怒极反笑,笑声中满是悲凉与无奈。说时迟那时快,葬龙剑突然调转方向,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直刺向自己心口。剑锋入肉三寸,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衫,那殷红的血迹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刺眼。就在这时,门槛发出类似龙族悲鸣的震颤,声音沉闷而悠长,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之颤抖。那些胎儿魂魄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机会,突然挣脱束缚,顺着剑身血槽,如洪流般涌入他体内。
剧痛如汹涌的潮水般袭来,让时空仿佛产生了片刻凝滞。燕昭在纷乱如麻的记忆洪流中,艰难地抓住关键碎片:八百年前那个雨夜,他根本不是众人眼中的屠城者,而是在拼尽全力修补被天机阁主篡改得面目全非的命格经纬!城墙裂缝里爬出的未来修士,正是此刻试图阻止他改命的镇渊司先祖。他们被某种邪恶力量蒙蔽了双眼,成为了历史悲剧的推动者。
“原来如此...”他染血的手指轻轻抚过“乙未”二字,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发力将整个字符挖出。刹那间,地脉崩裂的巨响从四面八方传来,犹如万雷齐鸣,那是九州龙脉在哀嚎中苏醒。门槛深处像是有无数双恶魔的手,伸出无数青铜手臂,每只手掌都握着半截断裂的婚契。那些婚契残片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涂山月璃剩下的六条狐尾同时燃起熊熊烈火,火焰照亮了整个夜空。婚契残页在火中不断翻滚,拼凑出一个恐怖真相:那些所谓“青丘女帝与燕昭的婚约”,每一页的落款处都盖着萧氏龙族那威严而又神秘的盘龙印。当第八条狐尾化作灰烬时,她终于看清契约正文——“以九尾为祭,换龙心不腐”。这短短八个字,如同晴天霹雳,让她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来,自己和整个青丘狐族,都不过是这场阴谋中的牺牲品。
萧天阙的青铜左眼此刻已成浑天仪的核心,八百年前的画面仍在如电影般持续播放。幻象中的燕昭突然转头,目光如炬,与现实的他对视,那眼神仿佛穿越了时空的界限。葬龙剑同时贯穿两个时空,宛如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未知命运的大门。真实的剑锋刺入门槛瞬间,所有篆文如同受惊的蛇群,倒流重组。现世的地裂处涌出的不是滚烫的岩浆,而是混着青铜碎片的黑色忘川水。忘川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
“快看天上!”一名修士突然惊恐地尖叫。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血月表面浮现出巨型晷影,那晷影如同一头远古巨兽,正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大地。晷针正指向萧天阙熔化的左眼,仿佛在预示着某种可怕的命运。那些被他鲜血浸染的青铜液体,在空中凝成八百个微型战场,每个画面都是不同时空的燕昭在修改命格门槛。每个画面中的燕昭,表情都充满了坚毅与决绝,却又隐隐透露出一丝无奈。
涂山月璃用最后一条狐尾卷住即将坠入忘川的婚契残页,却发现焦黑的纸张上浮现出萧氏龙族的族徽。当她的指尖触及徽记时,整条狐尾突然石化,龟裂的纹路中渗出星砂——正是天机阁用来篡改记忆的“洗魂砂”。洗魂砂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与无助。
燕昭的七窍开始流血,那些被他吞噬的胎儿魂魄在体内疯狂嘶吼,仿佛要将他的灵魂撕裂。葬龙剑的裂纹中伸出血肉触须,与门槛下的青铜手臂纠缠在一起。每斩断一条触须,现世某处就会升起通天青铜柱,柱身上浮现的正是此刻发生的场景。这些青铜柱如同巨人的手臂,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天地,却又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萧天阙的右眼终于承受不住压力,“砰”的一声爆裂开来,但流出的不是鲜血而是如星辰般璀璨的星髓。这些散发着神秘光芒的液体,在青铜左眼的牵引下,于空中缓缓流动,如同灵动的精灵,渐渐绘出一幅完整的命格星图。那星图光芒万丈,其中显示的所有因果线,都如同锋利的箭头,齐刷刷地指向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事实:所谓的“修改生辰”,根本就是一场惨绝人寰的阴谋,是将三万年轮回压缩成一瞬的血腥献祭。
当最后一笔“未”字被改写时,整个葬渊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握住,开始疯狂地坍缩。原本广阔无垠的葬渊,此刻空间急剧扭曲,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挤压成齑粉。燕昭惊恐地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无数青铜碎镜中疯狂分裂,每一个碎片都呈现出不同年龄的样貌。这些倒影或年轻气盛,或老态龙钟,仿佛是他在不同时空的分身,正遭受着命运无情的捉弄。
就在这时,最年幼的那个倒影突然伸出小手,一把抓住涂山月璃已经石化的狐尾,用孩童天真无邪的语调,轻轻地问道:“娘亲,为何要嫁给杀父仇人?”这看似稚嫩的话语,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句话,成为了压垮因果的最后一根稻草。刹那间,八百年前郢都城的雨夜与此刻的门槛重叠,时空的界限在此刻彻底模糊。那些从地缝中爬出的青铜修士,原本眼神空洞,如行尸走肉般受着某种力量驱使,此刻却突然像是被唤醒了一般,纷纷调转矛头,露出狰狞的面容,开始疯狂地屠杀改写历史的镇渊司先祖。一时间,喊杀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葬渊的每一个角落。
涂山月璃在彻底石化的瞬间,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婚契残页上的萧氏族徽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缓缓睁开竖瞳,那竖瞳中仿佛藏着无尽的深渊,将八百个时空的画面如漩涡般吸入瞳孔。每一幅画面,都承载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一段被掩埋在岁月尘埃中的恩怨情仇。
“原来我们...都是困在时辰里的蛊虫...”萧天阙的青铜左眼终于停止运转,仿佛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化作一滴金属泪坠落。泪珠晶莹剔透,却又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在击碎时空镜面的刹那,所有人都听到天地间响起一声清脆的锁链断裂的脆响——那声音,宛如来自九幽地狱的丧钟,沉闷而又绝望,宣告着轮回之轮开始逆行。
随着这声巨响,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混乱。天空中原本血月高悬,此刻却突然变得漆黑如墨,无数星辰开始疯狂闪烁,似乎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惊恐。大地剧烈颤抖,山川崩塌,河流改道,世间万物都在承受着轮回逆行带来的恐怖力量。
燕昭强忍着体内的剧痛,望着这混乱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那被篡改的命格,那隐藏在历史背后的惊天阴谋。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暗暗发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揭开真相,打破这被诅咒的命运。
而涂山月璃虽然已经石化,但她的灵魂仿佛还被困在这混乱的时空中,感受着这一切的发生。她的心中充满了悔恨与自责,悔恨自己曾经的无知,自责自己为何没能早些看透这一切。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她一定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萧天阙看着坠落的金属泪,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他明白,这一切的后果,或许早已注定。从他们踏入这场阴谋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命运的棋子。但他不甘心,他不愿就这样被命运摆布。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尽管身体已经虚弱不堪,但他的眼神中依然透着一股不屈的意志。
在这混乱之中,那些青铜修士与镇渊司先祖的战斗愈发激烈。鲜血染红了大地,残肢断臂散落一地。然而,这场战斗的意义似乎已经变得模糊不清,因为他们都不过是这场阴谋的牺牲品,都在为那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做着无谓的牺牲。